山谷见良似.

诶嘿

节日快乐,我想你了。

邦信同人,略微带了一点萧良,不明显。
历史架空,不必考究历史。

——

七月十五。

是中元节,也就是百姓口称的鬼节。

在长安西郊的一处荒地上,有一座矮矮的坟墓,坟墓被杂草覆盖,上边积了灰,看样子像是有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扫过了,而墓碑上的字已经很模糊了,没有人知道这座墓是谁的,唯独那一位。

在金銮宝殿上坐拥万里江山君临天下的男人。

而当年那位助他大破楚军,夺得那无上权力的意气风发的青年早已魂归故里长眠地下,连带着他的功绩和他所背负的那莫须有的罪名。

……

“君主,您这病完全可以治的好……”吕雉花了重金请来的那位郎中话还未说完便被刘邦打断了,刘邦手撑着榻想要坐起来,眉宇间有了怒意,抬手指着宫门,“给朕滚!朕以布衣提三尺之剑夺得这天下都是天命,你区区一个江湖郎中懂什么?”罢了便倚着榻咳了起来,一面教人赏了郎中五十金就叫人退下了。

“都别跟着,朕出去散散心。”说着刘邦下了榻,取了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些小菜,两只酒杯和两双筷子,又在宣室外的梅花树下挖出了一坛陈年酒独自去了西郊。

自韩信死后,他每年的一些节日都会拎着食盒和酒来这儿,卸去帝王肩上沉重的担子,靠着无名的墓碑小坐独酌,一坐便是一天,直到明月渐渐出了云,地面上映照出了墓碑与他自己的影子时才拎着物什回宫。

可如今啊,刘邦快要走不动了,他的步子变得小而缓,再不是从前那样的大步流星,他已经很老了,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他呀——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再没了几十年前纵马扬鞭厮杀战场的英姿,他拖着缓慢的步伐颤巍巍来到那座矮矮的坟墓前,自那日讨伐英布中了流矢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他知道这都是天命,自己啊,大限将至了,地府那儿黑白鬼儿就要来接自己走了,大概……很快吧。所以他今天带的那坛酒,是韩信还在的时候,两人一起酿的,又一起埋在了未央宣室的梅花树下。

刘邦照例给墓除了杂草,用衣袖细细的担去上边的灰尘,把小菜与酒杯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墓前,又拨开了那坛平日里他都舍不得挖出来的酒,二十多年的时间,早已经足够让这坛梨花白变得更加醇厚芳香。他提起了那坛酒,大抵是因为年岁大了寿命将近了,提着酒坛子的手不止的颤抖,洒了不少在外边,他举起两个斟满酒的酒盏,一杯绕着那座墓洒在了土地上,一盏便自己一饮而尽。

酒入喉,二十年的时间冲淡了这坛梨花白的辛辣,留下了醇香与甘甜,只是后味却带了苦涩,大抵是品出了这一生罢。

罢了,刘邦便倚着韩信的墓坐了下来,又将两只酒盏倒满了酒,一只摆在了韩信的墓前,一只便自己端着慢慢地品,他带来的小菜都是韩信喜欢的,每年来带的都是这些。

只是今年的酒不大一样了。

刘邦只觉得要是这坛酒不喝,日后也就再没有机会了。

若不说这是谁,别人也都认为这只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叟,坐在这思念亲人或是老伴罢了,刘邦这般,与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本就是个凡人,许的那天命赤帝之子从来都是些莫须有的空壳儿罢了。道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可刘邦素来便不这么认为,世间万物哪个没有情,帝王也一样,奈何担子重,贵为皇帝,无法表现罢了。

隐隐有了雷声,刘邦抬头望了望天,只见是乌云密布,空气中渐渐有些潮湿与压抑,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微叹口气,用那骨瘦如柴的手去触碰冰凉的墓碑,极其苍老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可怖。

“韩将军,看来今年的天气不太好啊。”说着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罩在了墓碑上,又将小菜与酒杯往里推了推,他忽然就笑了,“瞧,又为你解衣推食了。”

刘邦很喜欢韩信一手持枪背于身后兵临城下的模样,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面上带血的修罗模样。

可他更喜欢韩信笑时的模样。

刘邦的笑声听着倒有那么些调笑的意思,“我啊,后悔了好些年了,不过这些话想必你在下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自从刘邦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后,便变得多疑起来,他总想着会不会有人试图推翻他刘邦的政权,自己来坐这把龙椅,他变得对谁都不会保持绝对的信任,包括汉初三杰。

他变得暴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自此他斩杀了许多功臣,而其中便包括了开国大将军——韩信。

韩信的功高盖主韩信的张扬狂傲终是勾起了刘邦的杀心。

“你说啊,要是我当年若对你没有起那些个劳什子的杀心,或是不去同萧何吕雉提起这件事,要是你能收敛些,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好好的,好好的万寿无疆。”说到最后,刘邦鼻子有些酸,话里竟有些微颤。

刘邦转着手中空了的酒杯把玩着,眼珠也没有年轻时那样的清明,年迈的眼睛也有些混浊了,他一边倒着酒一边回忆着曾经与韩信一起经历的事情,韩信死后他独自一人所经历所承担的事情。

韩信的尸骨是刘邦从乱葬岗捡回来的,那日他征战归来,吕后告诉他后患已除,您日后大可以高枕无忧。那档子刘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我问吕雉,我说你把尸体扔哪儿了,她说,丢后山乱葬岗喂狗去了,我都顾不得解了盔甲了,转头便奔去乱葬岗,生怕你让野狗叼了去,我在那儿找了足足一天一夜才找到你。”刘邦叹口气,又继续说,“我抱着你的头颅跟身体来了这里,给你埋着立了墓。”他说着说着便笑了,抬手拍拍墓碑,“要我说啊,你还真得好好谢谢我,要是没有我,你早搁那儿乱葬岗让什么野狼野狗啃的只剩一堆白骨了。”

“谁还认得出你。”

“等我下去了,你得跪下来感谢我刘邦的大恩大德知道吗?”

这会儿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雷,随着便落起了雨,雨点打湿了刘邦花白的鬓角,他玩笑开够了,也笑够了,那笑容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自我安慰罢了。

他用那垂垂老矣的手去描摹碑上那早已经模糊不清的字眼,“在这之前,我的确动了想杀了你的念头,但我原想的是多留你一会儿,反正将你软禁在长安,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等你有了动作再杀你也不吃,哪知道啊,哪知道萧何这孙子早跟吕雉商量着了,这就先把你杀了,实话讲,当时我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嚯,这婆娘下手可当真快。”

“不是吗?”

“不过啊——这到底有我这个皇帝的意思,不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

“你死了之后,我话都不知道和谁讲了,闷的很啊。”

刘邦沉默了很久,用头靠着墓碑,直到开始打雷,这雷打的频繁,又响亮,刘邦转了转不再明亮的眼珠,一歪头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我刘季这一生啊——”刘邦没再说自己是刘邦了,他抓了把地上湿润的黄土,唤了自己刘季,拖长了音接着道,“可谓是大起大落,可现如今不论天公阎王,都要收了我去了,这都是命啊,天命便是如此啊。”

是啊,刘季。

走了也好。

刘季。


“韩将军,你可知,你死后没多久,子房辞官隐居了,我曾经问过萧何为什么不挽留,他说是,留不住。也问过张良为什么不劝萧何与他一起隐居,他只说,劝不了。”

“之后他们俩似乎就再没见过面了。”

刘邦像唠家常似的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的对着这块冰冷的墓碑都说了出来,他举起那酒杯,在墓碑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重言,你应该记得这坛酒吧,当年我们一起酿一起埋的。”

“我一直没舍得喝。”

“可如今我快死了,我想再不喝就没机会了。本想和你一起的,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机会,怎么能失去第二个。”

“当然,这也是最后一个。”

说着刘邦晃了晃坛子倒了一半在韩信墓前,他就这样一个人喝着酒吃着小菜对着韩信的墓碑说着话,晃眼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晚了,年纪大了,食量也小了,刘邦将未吃完的小菜,埋在了他倒酒的地方,用手刨着带有酒香的泥土,一边刨一边说着,“要我说,这皇帝没当前吧,觉得还真挺风光的,一群人对你俯首称臣三叩九拜,好不威风,可真坐上的这位置啊——”刘邦嗤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带了些不耐烦,“这破劳什子的皇帝谁爱当谁当去,还当有多好呢,还没有我那小小的泗水亭亭长当的舒坦,有事儿没事儿还能领着樊哙卢绾他们和隔壁东岳亭的人打一架,这可比当皇帝快活。”

“还是那市井小混混头子更适合我。”

罢了后刘邦收起碟子拿起食盒,站在韩信墓前,声音有些沙哑。

“韩将军。”

“来世,我不为君,你不为臣。”

……

百姓们都说七月半,开鬼门。

这不是传言。

七月十五,高祖皇帝刘邦夜半崩于长乐宫。

……

“节日快乐,我想你了。”


评论(5)

热度(31)